潮声丨“身后事”究竟要花哪些钱？“天价墓地”该如何治

来源：浙江日报 2023-05-11 10:48:12

潮新闻执笔鲁杰杨颖慧

中国人，真的“死不起”了吗？

前段时间，“上海天价墓地76万一平米”引发热议。据媒体报道，今年3月中旬开售的上海某墓园，面积0.6平方米的单/双穴墓，售价34.18万元，同面积的三穴墓售价45.78万元。有网友表示，如果换算成每平方米的价格，则高达76万元。

(资料图片)

随着“天价墓地”“天价骨灰盒”等问题被曝出，“死不起”又演化成不少人生活中的自嘲。那么，随着殡葬改革的逐步推进，惠民殡葬政策的落地，绿色殡葬的悄然发展，“死不起”这个说法如今还成立么？

浙江省殡葬协会常务副会长沙力告诉潮新闻记者：“近十几年来，我国政府的相关部门投入了大量的精力、物力、财力，出台了很多政策促进殡葬改革。”如今，除了“入土为安”的传统形式以外，海葬、树葬、壁葬、花坛葬等节地生态葬形式正被更多人接受。

沙力表示，无论是“入海为安”魂归碧波里，还是“落地生根”长眠花木间，绿色殡葬改革主张的文明、节俭、生态、节地观念值得大力倡导。

“身后事”有哪些花费

此前网络上经常流传这样的说法：丧葬费用已经成为了老百姓的一大负担；高价墓地、高价骨灰盒，死也要付出不小的代价……那么事实究竟如何？一个人逝世后，一连串的“身后事”究竟需要花费多少钱？

嘉兴市民政局社会事务处相关人员曾对嘉兴市民治丧消费进行了抽样调查，测算了一笔“后事账”。从调查情况看，治丧消费大致由宴席支出、各类法事、丧葬用品、火化安葬等4笔费用组成。其中，农村支出大头为酒席、法事两大方面，一般占比达80%。城市支出大头为酒席、告别仪式、墓穴等几方面，一般占比达90%以上。这些支出，数目不小，有的动辄数万元。

据了解，为进一步减轻老百姓的殡葬负担，嘉兴市本级从2022年12月1日起，就实施了新一轮殡葬基本服务免费政策。新的惠民殡葬政策扩大到了9大类、14项，涵盖了从殡葬整个流程的基本服务的免费，包括接尸袋购置费、35平方米以下的普通（小型）灵堂租用费，集中守灵时间要在3天内、50平方米以下的小告别（悼念）厅的租用费、骨灰盒购置费，限价值300元的指定骨灰盒，还有指定镇（街道）骨灰存放堂（塔、墙）格位费等。

该工作人员告诉潮新闻记者：“如果摒弃‘后事’中的厚葬之风以及一些传统陋习，简单地操办后事，那么新惠民殡葬政策中的基本服务都可以覆盖，家属只需要另外购置一个售价几百元的纸棺（随遗体火化）。骨灰存放在指定的镇街骨灰存放堂也是免费的，而购买普通公墓的价格约为2万元。”除此之外，逝者家属如果选择海葬、树葬等节地生态殡葬方式，还可以获得4000元一次性补助。

很多时候，传统风俗对民众的消费观影响还是挺大的。“‘后事’仪式的隆重与否，决定了花费的多少。在实际操作中，部分逝者亲属为了表达对先人的敬意，还是会选择较为隆重的告别仪式。”嘉兴市民政局社会事务处相关人员说。

墓地是否真的买不起？根据《公墓管理暂行办法》，公墓分为经营性和公益性两类，经营性公墓的整体平均价格是高于公益性公墓的。记者联系了省内的几家经营性公墓，如湖州安吉龙山源，墓地价格从2980元起，主力墓地价格在35800-95800元。此外，龙山源还提供树葬、花坛葬、竹林葬等公益节地生态葬；嘉兴市公墓是公益二类事业单位承办的经营性公墓，墓地价格经过政府核定，壁葬的格位墓为3000-5000元，入土的规格墓价格在10000~30000元之间。

“墓地有平价的壁龛、卧碑，也有昂贵的豪华墓地。经营性墓地向市场监管局备案后明码标价并且上墙公示，体现了市场化原则，不同的人群可根据自身家庭的需要和接受程度来选择,从这个角度来看，墓地的费用很难设定上限。”沙力说。

据了解，在浙江省内，经营性公墓有200余个，而公益性公墓（骨灰堂）的数量近2万个。为了能更好地扶持困难群众，进一步推进殡葬改革，为困难群众提供免费墓葬。只要符合政策内的条件的困难群众便可以，切实让逝者家属有更多的获得感满足感。

殡葬理念正在改变

“事死如事生，事亡如事存，孝之至也”。《中庸》所体现的孝心也与中国传统的厚葬观念挂钩，立冢、立碑的形式依旧为现在的主流风俗，但是随着“厚养薄葬”观念的深入，节地生态葬观念也在逐步兴起。

“我爱人生前的遗愿就是参加海葬。”近日，来自长春的王芳（化名）正在等待宁波重启海葬活动。

王芳的爱人是宁波人，1972年前往东北当兵，退役转业后留在东北工作。“我是从东海走出来的，想要回到东海，算是落叶归根。”早在20年前，王芳的爱人便有海葬的想法。

2021年底，王芳的爱人去世后，因为疫情的原因海葬无法开展，一直迟迟未进行安葬。在此之间，王芳的女儿用父亲的小部分骨灰制作了一颗“生命晶石”，留在家里以作纪念。

等待一年多后，王芳和女儿等待着送至亲“入海为安”的这一天。在电话里，王芳的声音一度哽噎，蕴含着送爱人回归的欣慰和终将告别的不舍。

王芳是一名机关公务员，她的爱人是一名企业管理员。早前，她和爱人就后事也进行过讨论，他们认为传统习俗的殡葬方式浪费资源，而海葬是国家提倡又环保。但是，她爱人在宁波的哥哥坚持“入土为安”的传统安葬，至今还不同意海葬。“我跟女儿还在坚持完成爱人生前的愿望。人其实不必在乎有没有墓地和墓碑，这只是一种纪念的形式，回归大海、回归自然也是对生命的尊重。”王芳告诉潮新闻记者。

据了解，近年来，宁波市民政局倡导节地、文明、绿色的殡葬新风，大力推进海葬、树葬、花坛葬等节地生态葬法。同时在全国率先开展骨灰撒海服务，目前全市已有450余位逝者选择这一方式回归自然。

4月12日，嘉兴市第十二次逝者骨灰撒海活动在上海举行，113位逝者的骨灰被撒入大海中。据了解，这是时隔三年后，嘉兴市重启“海葬”活动。

清晨5点半，来自天津的胡晓炜和母亲从嘉兴赴上海吴淞码头，参加逝者骨灰撒海活动。其实，为了等这一天，他们在嘉兴已经待了半个月。

4月12日，嘉兴市第十二次逝者骨灰撒海活动现场嘉兴市民政局供图

3月初，胡晓炜接到电话通知，嘉兴市第十二次逝者骨灰撒海活动的时间地点定下来了。胡晓炜当时的心情挺复杂，有期盼，期盼的是父亲的遗愿终于可以完成了；有不舍，不舍的是要和父亲做最终的告别了。

胡晓炜告诉潮新闻记者：“去年7月，父亲因病去世。回归大海也是他5年前就决定好的归宿。他年轻时曾在江南一带学习工作过，游历过嘉兴，对嘉兴留下了很深刻的印象，每年还会在网上团购嘉兴的特产粽子。”

胡晓炜的父亲是一位老新闻工作者，母亲是一名科研工作者。对于将父亲的骨灰进行海葬，母亲是支持的，认为这是一种节约土地、节约资源的安葬形式。

“嘉兴对海葬活动没有户籍限制，因此我联系了嘉兴市民政局，说明了父亲的这个情况，报名参加海葬活动。”胡晓炜说。

4月12日，嘉兴市第十二次逝者骨灰撒海活动现场嘉兴市民政局供图

嘉兴市民政局相关人员告诉潮新闻记者：“此次海葬基本由政府买单，个别县市收取了车船费。接下去，我们将继续通过制定政策、宣传引导、完善服务，让节地生态葬被越来越多的市民接受和选择。”

呼吁尽快出台《殡葬法》

采访中，沙力提到，我国目前实行的还是1997年国务院出台的《殡葬管理条例》，20多年过去了，已经严重滞后于现今的实际社会情况。面对每年去世人口将超1000万的需求市场，政府需要进一步加强监管，《殡葬法》要尽快出台，这样大家就有法可依了。

在关于价格奇葩的“天价公墓”“天价骨灰盒”等问题上，沙力表示，殡葬行业带有强烈的公益属性，又是一个关系到千家万户的民生工程。价格特别高引起社会的争论或者不满，也是能够理解的。“天价公墓”出现在经营性公墓上，相关部门应该根据各地的实际经营情况，出台相关的规定对经营性公墓的价格做一个限定。

此前，全国人大代表潘保春在接受媒体采访时表示，建议投资规划免费公墓，加大殡葬业立法研究，尽快出台《殡葬法》，规范行业乱象，为离世的人提供免费墓地和骨灰盒。

建议一出，立即引发社会热议。那么，免费殡葬能普及吗？

3月31日，民政部新闻发布会上，民政部社会事务司副司长朱玉军表示，目前，全国31个省份和新疆生产建设兵团全部建立了面向城乡困难群众的惠民殡葬政策，通过减免费用或补贴方式提供遗体接运、存放、火化、骨灰寄存以及绿色生态安葬等基本殡葬服务。北京、天津、江苏、浙江、江西、山东、河南、广东、四川等9省份的惠民殡葬政策已覆盖到全体户籍居民。

以浙江省为例，2021年，浙江省民政厅印发《推进民政事业高质量发展建设共同富裕示范区行动方案（2021—2025年）》，其中提出，逐步实现遗体接运、存放、守灵（告别）、火化、骨灰盒、入葬（节地生态葬）等6项基本惠民殡葬服务免费。

据了解，近两年，宁波、湖州、嘉兴、金华、衢州、舟山、台州等地陆续扩大殡葬基本服务范围，如扩大惠民殡葬政策对象范围、增加殡葬免费项目。如2022年7月1日起，衢州市区实行殡葬基本服务免费，在原先遗体火化、遗体接运、遗体存放、骨灰寄存、骨灰盒（限重点救助对象）等5项殡葬基本服务免费的基础上，增加了10项服务项目，包含了守灵室场所租赁、水晶棺存放、守灵室基础布置、普通告别室租赁、绢花花圈租赁、生态安葬墓穴（位）、集中海葬安葬仪式服务、指定节地生态安葬纪念碑镌刻、代为祭扫服务、节地生态安葬奖励等。此外，骨灰免费寄存从1年增加至2年、骨灰盒免费对象由重点救助对象扩大到符合规定的所有免费对象。这也就是意味着，如没有特殊需求，办后事几乎不用花钱。

此外，全国各地积极推动移风易俗，采取骨灰撒散、树葬、骨灰堂安置等节地生态安葬方式的，还给出一定数额的补贴奖励。

竹林生态葬场地内，逝者家属正在绑黄丝带以寄哀思龙山源供图

在湖州安吉龙山源的竹林生态葬场地，随风飘动的黄丝带寄托着人们对去世亲人的哀思。清明期间，李惠（化名）按照父母生前的遗愿，把父母的骨灰安葬在这片竹林里。“父母生前认为没必要去购买高价的墓地，要为国家节约土地资源。”李惠说，生态葬与大自然融为一体，既环保又节约。他和老伴去世后，也会选择生态葬。

竹林生态葬场地内，随风飘动的黄丝带寄托哀思龙山源供图

龙山源相关负责人告诉潮新闻记者：“骨灰用可降解的骨灰盒盛放，葬在竹林里，经过几个月的降解，骨灰就会融入泥土。包括竹林葬在内的不保留骨灰生态节地安葬的，湖州给予每例奖励2000至10000元。”

据了解，除了浙江省出台了生态葬奖补政策外，河南、山东、广东等地也出台了生态安葬奖补政策，补贴少则数百元，多则上万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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